一次颤动。
苏俊朗则在一旁快速记录数据,不断调整着药剂的配比。
过程缓慢得令人窒息,失败远多于成功。
一次微小的剂量误差或成分调整,就可能引发“戊七”剧烈的生理排斥,肌肉痉挛,甚至瞬间进入狂暴前兆,需要立即注射强效麻醉剂才能压制。
但每一次微小的成功,都意味着对那狂暴力量的理解和控制,更进了一毫米。
成果缓慢,却扎实地积累着。
另一边,几名最顶尖的工匠,在苏俊朗提供的草图基础上,正在手工打磨、调试几件结构极其复杂的金属构件。
那是新式“转轮燧发火铳”的核心击发机构,力求将射速和可靠性提升到这个时代的极限。
他们没有足够的钢材进行大规模试错,每一克材料都无比珍贵,每一次切削打磨都追求极致精度,依靠工匠的个人技艺来弥补工业基础的不足。
地上与地下,如同两个平行的世界。
苏俊朗精心导演着这场信息迷雾。
他故意让地上部分的工坊维持着低效运转,安排一些次要的工匠,去折腾一些注定失败或无关痛痒的项目——
比如改进马车减震,或是研究如何用劣质材料打造更亮的油灯。
当赵德明等人“视察”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番“碌碌无为”的景象。
苏俊朗本人则时常面露“愁容”,向“协理”官员们“诉苦”,抱怨户部断供,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甚至“虚心”请教赵主事能否从丞相那里通融一些基本用料。
这番表演,成功地麻痹了牛金星的眼线,使他们坚信天工院已陷入困境,不足为虑。
他们的报告,也进一步强化了牛金星对苏俊朗“江郎才尽”的判断。
一次高强度的药剂测试刚刚结束。
“戊七”在注射了新型稳定剂后,成功抵御了一次强声波和血腥画面的诱导刺激,虽然汗出如浆,肌肉紧绷,但眼神保持了罕见的清明。
这标志着改进型“戊寅贰型”合剂取得了阶段性进展。
李秀宁仔细地为“戊七”解除束缚,擦拭汗水,眼中闪过一丝欣慰,但更多的却是深重的忧虑。
她走到正在擦拭显微镜镜片的苏俊朗身边,声音压得极低,几乎被电弧灯的嗡嗡声所淹没:
“苏先生,‘戊寅贰型’虽有效,但青冥苔的库存……
只够再配制三剂了。
秘密采购的队伍至今未归,生死未卜。”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这深藏地下的、与世隔绝的实验室,忧心忡忡,“我们这般躲藏,如同鼹鼠,终非长久之计。
牛金星绝非易与之辈,其眼线无孔不入。
若……若他察觉地下之事,或是采购队伍出事……”
苏俊朗停下手中的动作,抬起头。
电弧灯冰冷的光线映在他深邃的眼眸中,看不到丝毫慌乱,只有一种近乎偏执的坚定和冷静。
他看向李秀宁,声音平稳却带着千钧之力:
“正因如此,我们才更要争分夺秒。
秀宁,牛金星不会给我们太多时间。
在他彻底撕破脸皮、发难之前,我们必须掌握足以自保、甚至……足以扭转局面的力量。”
他的目光投向实验台上那支幽蓝的原液和旁边粗糙却致命的新式火铳核心件。
“这地下,不是藏身之所,而是我们最后的兵工厂和希望之地。
时间,是我们现在最需要,也最缺少的资源。”

